文/曹俊丽
在大雨如注的夏夜,把一个文题加粗、放大、居中,蹲伏在灯影里的书籍半虚半掩,时间维护着在下一秒登台亮相故事的首映权,我无法与时间的偏袒达成共识,一意孤行地沉浸在早已不明显的季节主题里,将往事反复揉搓出涩涩的味道。
与水说
一直期待着与造化泉相遇,大雾笼罩山体的某日随领导至造化坪,还是未见到那慕名已久的泉水。翻山越岭之后回归于瑟湖,愿被这心中装着天空的湖水浸透躯体,洗涤眼球、毛孔和思维里的污垢,尽管我相信每个人都无法走出儿女情长,摆脱红尘之喧嚣,只要我们还存有生命的特征。
没有想着与谁为伍,只在有限的空间内安然地存在,每天看着老天变幻无常的脸,凝视山体的高度,丈量鸟翼的厚度和飞翔的高度?,不急不躁,不悲不喜。如裸露无墨的笔,把世俗拒于一方碧透之外,和一湖水一起洗净晚霞的血色和腥味,迎接慷慨的夜晚和夜晚清亮的虫鸣。
中温的三伏天涅槃如水的日子。
初上人祖庙
2018年第一次上山,一年已是半腰上的时光了。曲径通幽,跟随的不是前人的脚步,却一次次踩痛了游者旅人的步履。低头攀爬,向每一只忙碌的蚂蚁致敬,弱小却显出对生命的睥睨。
抵达人祖庙,晨钟、娲石、卧云台、十八罗汉在翻了360页的日历里依旧让人想起那些掉进传说里的生命和故事。唯有在新建的9米9高的皇帝灵骨塔前,嗅出年代久远而不陈腐的味道,无论走多远,根祖在人祖山1742米的高度。
多少年前,有多少人急于走出这里,多少年后,有多少人奔赴在回这里的路上。连绵的山脊被葱郁的林木覆盖,今日站在人祖庙娲石前,只能想象远望的人头像了,这棵棵浓郁的树木如女娲的根根发丝,深藏着岁月的芳菲。轻微的呼吸,在卧云台,胸中荡漾的敬畏依旧在没有抵达彼岸的宽广里。
再下造化坪
每个在生命里走过的人都有存在的意义,每一朵记忆之花都有常开不败的缘由。
从忘忧山庄忘忧石前出发,一块石头想用内心捂热早已嵌入自己生命的《忘忧谣》,冬夏交替,春去秋来,始终未能如愿。心情踉踉跄跄地随潇洒不羁的文字爬上了忘忧石。在远之又远的过往和近之又近的将来之间的情感切口是腰身已不再柔媚的现在,左手刚经历的,右手已经告别,只是短暂的瞬间,挥挥手,却走不出一帧背影。
原先种植黄芩的地已被平整,一块块曾于机械化的犁铧擦身的泥土朝天躺着,我不止一次写进文章的那块石头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蒿草疯长,似乎在造化坪已没有继续讲述的故事,只有微风如流水般淌过脸庞,睫毛、发梢和唇齿都在无上清凉的风里恍惚不定。
抬头看天,望不穿的淡蓝犹如秋水般纯净,此时,在造化坪,我有十分钟的时间,去想一件事、一个人、一段光阴,“岁月滚烫,而来去自由的从来不是生命”。造化坪的一米阳光伸手可掬,相遇和分离都前世今生的造化。
在季节之外的办公室
夜晚,一个人坐在塌陷的皮椅上,随之塌陷。雨从玻璃上滑落,绘制出大同小异的道道行行,紧闭窗户,把季节拒于窗外。
对着一张纸发呆,对自己的评价越来越不中肯。就这样坐下来,看着投射在电脑屏幕上自己的头像轮廓。
还是坚信云可以挽留住无心的风,打开紧握的手却发现自己都抓不住耳边刮过的风。
还是坚信在孩子的眸子里可以看到自己的单纯,拿出随身携带的证件,一串数字的背后自己早就已经变得庸俗不堪。
还是坚信路途的一草一木皆有情,当我们折断了它们的臂膀,它们会发出疼痛的呐喊。
还是坚信送朋友一程就可以留一些美好在心里,回眸处,长亭外是一抹令人心痛的草青色。
还是坚信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照照镜子,自己却还是昨天的自己。
还是坚信空间的距离不会斩断一份感情,回首,彼此都已是天涯。
还是坚信在深夜里敲打文字就可以剔除心里丛生的杂草,灵魂的一次次出走与归来,有些东西早已经面目全非。
在人祖山,从一个夏天到一个夏天的路上,“未完成的还在思考中,没有写完的还在继续流离。无数的、不停的雨下个不停”。